泉州对讲机生产企业现状
5月31日至6月4日，出差泉州，走访了三十多家对讲机生产企业。
泉州有“中国对讲机之都”的美称，中国大陆的第一台对讲机就出自泉州。据统计，如今泉州年产对讲机500万台，销量占全国市场70%的份额，如果算上泉州籍在深圳等地的对讲机企业，则在全国的市场占有率能达95%以上。不过，正如福建的大部分产业一样，都存在做得早但做不大、做得多但以低端产品为主、且相互之间进行恶性竞争的通病。此次国家发布对讲机“模拟”转“数字”的政策，福建很是重视，成立了对讲机产业联盟什么的，和一些研究院合纵连横，希望能搞出质优价廉的数字对讲机，甚至搞出我国的数字对讲机标准，结果如何，我还真是好奇。
走访中，发现企业经营普遍面临用工荒和无序竞争等问题，企业老板则都是个性十足，很有意思。最特别的一位，厂房盖得像城堡、像酒店，唯独不像工厂，广场上立着巨幅的西方裸女雕像，老板办公室里烧着壁炉，摆着俄罗斯套娃、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头像等，最牛的是，这整栋房子的建造、装修都是这个老板自己设计实施的，他也是唯一一位没有给客人泡功夫茶，而是请服务员用托盘端上泡好的茶水的闽南老板。据说，早期，他自己研发对讲机，还卖得特别贵，产品全部外销，彻底放弃国内市场，因为怕别人仿造。
用工荒导致加薪潮
大多数老板都在哇哇叫：“招不到工人。”琪祥电子的老板指着对面一家树脂厂说：“那家厂春节前有250个工人，过完年后，才回来了20个人。”大多数电子企业都不爱招外地的工人，因为很不稳定，他们通常都有一批比较固定的本地老员工，即使没有什么订单的时候，他们也宁愿养着这些老员工。我还在一家企业看到一个公告：老员工每介绍一个新员工进来，且新员工过了试用期，这个介绍人就可以得到100元/人的介绍费。
电子企业的工人年龄通常在18岁到26岁之间，因为工作就是在小小的集成电路板上焊接啊什么的，对视力的要求比较高，年纪大了，眼睛就不大容易看清小小的焊接点了。但现在的年轻人，都流向服务行业了。新文电子的老板告诉我们，附近新开了一家家具城，一口气招了七八百名员工。大家宁愿去当售货员之类的，虽然工资不高，只有七八百，但一整天吹着空调，有顾客时接待一下，没客人时就比较清闲。不像工厂做工，一整天都忙着。
而且现在的80后，经济压力普遍没有上代人那么大，所以对工作压力的反弹也大了，重视休息时间，不喜欢加班，不像上个世纪90年代的工人，只要能挣到钱，一周做足七天七夜都没意见。星网锐捷的生产经理还说了一个有趣的现象，新招进来的年轻工人，在工厂做一个月左右，如果处不到男女朋友，绝大多数就选择跳槽。
为了留住工人，今年以来，大多企业都纷纷给工人涨工资，普工的工资涨幅在50元至100元之间。祺祥电子老板说：“从去年12月至今，厂里工人工资涨了250元。”现在，一周工作6天，含加班费，工人平均月工资为1250元，最高的一个月能拿到1800元，比富士康强多了。
金融危机的“机”
泉州对讲机老板异口同声地说，国内对讲机市场太乱，企业的生存门槛很低，家庭式作坊逃离监管的小成本生产，加上大肆仿造，使得一对对讲机价格可以压低到90元，毛利仅10块左右。恶性、无序竞争，使得很多企业干脆放弃国内市场，转向出口求生存。
据说，泉州的中低端对讲机能打入国外市场，还是托了2008年金融危机的福，金融危机后，经济不景气，老外买不起摩托罗拉等公司的产品了，就转而尝试一下中国产的价廉的对讲机，随即发现，中国产品也还不错啊——所以，中国对讲机在国外特别是欧美的市场是在2008年兴起来的，2009年之后市场份额持续扩大。危机危机，危局之中也存有机会。
据新世纪电子的老总表示，对讲机出口毛利率能达100%。但利润高，门槛也高，老外来采购，更看重过程，而不像我们中国人只注重结果。老外对于企业整个生产流程的规范和要求很高，所以，真正能达到他们要求的厂家也不多。普星电子的老板告诉我们，他们这阵刚好接了个德国的单子，德国那边派来个工程师，在厂里住了十多天，一项项整改，所有的生产流程和产品的测试方法都要符合欧洲的标准才行。而且，做外单，还面临汇率风险。
此次在泉州，还听说，近期，对讲机出现一种新的“外贸”方式——由于现在山寨手机不好卖了，“业内人士”就把目光转向对讲机——这些“山寨业人士”专门跑到泉州、南安等地，将一些小企业生产的对讲机组织起来，集中到广东深圳等地，统一出口到印尼等东南亚地区——当然，是出口还是走私，就不得而知了。
如何接到外单？一般是去参加香港通信展，美国、俄罗斯等的国际通信展会，以及广交会等，出国参展一次的费用在人民币16万元到22万元左右。现在，企业也上阿里巴巴网站推广自己的产品。“最怕碰到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，为了5毛钱能跟你磨上一天。”宝通电子老板说，印度人是出了名的爱还价，过来采购时，他到这家企业还价5毛钱，然后再跑到另一家企业还价5毛，拿到最低的价格后，第二天，他又会要求你在已经谈妥的价格上再降5毛钱，为了让你降5毛钱，他能在你办公室坐上一天，不停地念叨“便宜点”、“降一点”，弄得你什么事也做不成，最终只得降价投降。
企业为何纷纷出走泉州
泉州人以“爱拼才会赢”出名，敢想敢干，先行先试，创业风气很盛，但是，泉州本土的企业往往做不大，或者说，做大之后都必须出走泉州，才能更好地生存与发展。比如，电子企业中的好易通、科力讯，都是到了深圳之后成长为国内行业老大的。又比如鞋服企业中的七匹狼、特步、安踏、利郎、361等，做大之后都把总部迁到厦门，而把生产车间留在泉州。所以，泉州人总是愤愤不平地说，他们都在为厦门的GDP做贡献。
企业为何逃离泉州？原因大概有两方面：
一方面是，泉州的地名名片不够响。很多外省人一提到福建，想到的一定是“厦门”，很多人甚至以为厦门是福建的省会，许多人对“福州”都不太有印象，更遑论“泉州”了。地方不出名，就很难吸引到人才。北峰电讯老总说，即使高薪吸引到了人才，但这人才在泉州呆一年后，就不是人才了——因为泉州当地没有行业的技术群体可供人才学习、讨论，没有最新的行业技术资讯，人才处于封闭状态，无法进步，不久就变成蠢才了。而泉州当地的对讲机技术人员多半是半路出家的，动手能力强，但普遍缺乏理论支撑。没有人才，企业还谈何发展呢。
另一方面，也是最致命的一点就是，泉州“熟人经济”泛滥，企业要花大量的时间、精力应付人情、关系，不堪其扰。据说，在泉州，毕业论文http://www.youerw.com办事时大家都习惯找熟人、拉关系，即使是政府部门找政府部门办理公务，也要有私人关系做润滑，有熟人和没熟人办理的效率、效果大不相同。有企业老总哀叹，在泉州，政府公务员可以随时找企业，一个普通的税务人员来企业收税，都一定要找到老总出面才满意，而在深圳，政府部门对企业的关系，相对要规范和单纯得多。据说，泉州官员为招商引资，找到好易通老总，劝他回家乡泉州发展，好易通老总毫不客气地直言：“你们能把现在还在泉州的企业留住就不错了。”
后记：
糟糕的一周
这一周，也是糟糕的一周。
我和玻爸同时出差一周，小玻寄放奶奶家，竟然发烧、感冒。
我在泉州，天天下大雨，整整下了一周，而每天都马不停蹄地走访企业，每天至少走8家，疲倦极了。而且，同住一间的同事洗澡，把水洒了满地，我穿着宾馆的劣质纸拖鞋进去，“扑通”一下滑倒，竟然怎么都起不来，真是一身老骨头了。
之前，小玻曾经很担心地问我：“如果你和爸爸同时出差，怎么办？”我还安慰她这是小概率事件，基本不可能发生，没想到，很快就言中了。而5月31日星期一中午11点多，我刚下火车，就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，说小玻在幼儿园发烧，吃不下饭，当时恨不得立刻买张车票返回福州。
奶奶带小玻去省立看病，小小的感冒低烧，医院居然给抽血检查什么的，还要小玻挂瓶，幸好小玻自己坚决顶住不挂。过度检查、过度治疗，真是让人谈医色变。
小玻在电话里大放悲声：“妈妈，我想回家，我要你回来。”哭得我心都碎了。